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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2 / 2)


  外头风呼啦啦的刮着。

  饶是静姝坐在轿中,还不时有冷风灌进来,她?撩开帘子,看?见张氏的发髻上都已?经粘了不少?雪花,想来是在这?门口等候多?时了。

  宋景行却并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点了点头,见静姝下了轿子,才开口道:“我们进去吧。”

  宋景行可以对张氏无礼,但静姝却不能,只?上前对着张氏福身?道:“给大伯母请安。”

  张氏脸上原本有些失落,见了静姝只?忙上前扶起她?道:“不必多?礼,外头冷,我们里面说去。”

  张氏一?壁说,一?壁用眼睛看?宋景行,见那人点了点头,脸上顿时多?出一?丝笑来。

  静姝看?在眼中,多?少?对张氏有几分同?情,便任由她?拉着手,热络的往里头去。

  这?别?院修建的很是清幽,外头严寒,房里却着热热的地龙,十?分暖和。

  厅里供奉着南海观音的泥金画幅,左右的两幅字上写着:万法皆空归性海;一?尘不染证禅心。

  跟前的长几两端摆着白玉净瓶,里头插着旧年风干的莲蓬,看?上去古朴清雅;

  中间是一?个鎏金狻猊香炉,供着安息香,一?缕青烟在热浪中袅袅升起。

  左边的博古架上放着和田玉雕刻的十?八罗汉像,形态各异,两边的帘子用的是泼墨白绉,上头写着龙飞凤舞的一?个禅字。

  这?里一?应的陈设,虽说古朴,可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怕只?有那些不识货的,才会觉得张氏过的清苦。

  张氏拉着静姝坐了下来,她?穿着樱草底素面妆花褙,月白的裙裾,头上只?梳了一?个圆髻,打扮的十?分素净。

  但即便如此?,也难掩她?优雅端庄的气质。怪道宋老?太太这?般看?重她?,这?样?的人品相貌,不是尤氏和林氏所能比的。

  “先喝些热茶暖暖身?子吧。”张氏只?开口道,她?看?了一?眼宋景行,见他捧着茶盏不说话,只?又继续道:“是金骏眉。”

  宋景行脸上的表情却有些不屑,仿佛根本就不把张氏放在眼中,静姝瞧见他们母子俩这?般表情,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笑着道:“原来是金骏眉啊,我知道大堂兄最喜欢喝金骏眉的,老?太太茶房里就放着一?罐,平常我们过去从不沏的,只?有大堂兄去了,她?才会打发喜鹊姐姐沏来。”

  宋景行听?了静姝的话,脸上才稍稍好看?了一?些,又听?张氏道:“这?金骏眉是上贡的,旧年大雪,南方也遭了雪灾,冻死了好些茶树,那茶园子总共就收了这?么几斤茶,都被地方官员贡了上来,今上便送到了这?甘露寺来孝敬太后,太后又赏了我这?些……”

  谁知张氏的话还没说完,宋景行手上的茶盏就搁了下来,脸色变得难看?至极,连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只?咬牙道:“这?里太闷,我出去转转。”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往外头去了。

  静姝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张氏急急忙忙的追上去道:“你们快出去看?看?,别?是他头疼的毛病又犯了。”

  她?一?壁说,一?壁取了宋景行的大氅送到门口,等忙完了进来,才看?见静姝有些局促的坐在椅子上。

  张氏眸中已?盈上了一?层泪,看?见静姝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急忙用帕子压了压眼角,笑着进来道:“你大堂兄脾气不好,你不用同?他一?般见识。”

  但静姝何尝见过这?样?的宋景行,他在宋家的时候,什么时候不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模样?。

  若说宋景行脾气不好,那世上怕也只?有谢昭一?个人是脾气好的。

  “大伯母,大堂兄他怎么了?”静姝有些好奇问道。

  宋景行一?口气从厅中出来,外头的冷风一?下子灌进他的口鼻,呛得他连连又咳了几声?,他憋的脸颊通红,刘妈妈把大氅披到他的身?上,替他拍了拍后背。

  “大少?爷……”旁的人不敢劝他,也只?有刘妈妈敢说几句。

  但她?还没开口,那人就一?挥手道:“不用说了,等四姑娘做完了她?母亲的生忌,我就回?宋家去。”

  这?淫秽污糟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呆的。还有张氏那张娴静温婉的脸,他也一?刻也不想看?,这?都是她?摆出来的假象罢了。

  宋景行暗暗阖上眸子,努力不去想过去的那些事情,想他心目中清白贤惠的母亲,被那人压在身?下的模样?。

  “你能过来,太太已?经很高兴了。”刘妈妈只?哽咽道:“这?些年除了每年过年,你从不曾来这?甘露寺一?步,你知道太太的心里有多?难受吗?”

  宋景行的眸子渐渐睁开,眸中透出血色来,却是冷笑道:“她?难受?她?难受就不该做出这?等龌龊淫乱的事来。”

  他顿了半日,终是笑出声?来,只?咬牙道:“更不该生出我这?见不得人的种?。”

  第72章

  张氏脸颊上的泪已经擦干, 挤出些许的笑意,只缓缓同静姝道:“他小时候来这里看我?,也不?知道是被庙里的什么东西给吓着了, 从此便有了这头疼的毛病,如今多少年了,也不?见好。”

  这些话说多了, 便连张氏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其实吓到宋景行的哪里是这庙里的东西, 不?过是她自己罢了,任凭再胆子大的孩子, 瞧见自己的母亲被别人压在身下,哪有不?被吓坏的。

  张氏说到这里, 只低下了头去, 眼神中隐隐又有了泪痕。

  静姝并不知道宋景行还有个头疼的毛病,平素在宋家的时候,每每见他也都是精神奕奕的,在外人跟前虽说显得冷傲些,跟家里人都还算是和气,脾气也不?像今日瞧见的这般喜怒无常。

  “我?倒不?知大堂兄还有这毛病,他在家里是大哥哥, 一家的人都以他为榜样,祖父尤其看重他,指望着他这一回能高中,也算为家里争光了。”

  静姝想起宋景行从贡院回来那一日,模样邋遢又憔悴, 和如今的样子一比,倒有些可笑了。

  只是他若当真是张氏和今上的子嗣, 那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白受了这十几?年的寒窗之苦,倒也是可怜。

  张氏听说这些,又心疼了起来,只用帕子压了压眼角,低着头不说话。

  一时宋景行又从门外进来,灌了一身的冷风,脸颊冻的苍白,神情却看上去平静了几?分,刚才的火气已下去了几?分。

  静姝见张氏想迎又不?敢迎上去,便起身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他的面前道:“大堂兄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宋景行看了静姝一眼,见她低着头,连看也不?看自己,心里忍不?住自嘲,她刚回京城的时候是怎样和自己亲近的。

  如今却又这样的疏远,难保不?是因为听了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

  一想到这里,宋景行便又觉得脑仁突突的疼,只接过了茶盏喝了一口,坐在一旁的靠背椅上发呆。

  寺庙里歇得极早,用了晚膳,众人便各自回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