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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河的中央(2 / 2)

  到了D城,石聪先带她去吃饭,吃的日料。

  吃到一半,觉得渴,她拿了瓶饮料,上面写着日文字,看不懂。橘子味的,气很足,瓶口里还有玻璃弹珠,喝起来咚咚响,云栀喝上瘾,又拿了一瓶草莓味的。

  吃饱喝足,石聪去结账。

  云栀从座位上站起来时有点晕,怀疑自己吃太多了,便先走出店透气,在外面等。

  过了一会儿,石聪拿着小票走出来,问她,“云栀,你没事吧?”

  “怎么啦?我好着呢。”

  石聪欲言又止,“你……喝的是果啤……”

  就说怎么晕晕的,原来是喝多了。

  不提还行,这么一提,云栀倒是觉得酒劲上来,站不住脚了。石聪连忙扶她到路边的石凳上坐着缓缓。

  “云栀,想吐吗?”

  云栀摇头,“不想。”

  “头晕吗?”

  “有点儿?”

  “想回家吗?”

  “不想,我想去见兰兰。”

  “兰兰是谁?”

  兰兰是D城野生动物园里的一只大象,云栀来D城的机会不多,但每次来都要去看兰兰。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去看它,那时它还是一只开心的小象,现在兰兰比她大得多啦,却不很开心……云栀看得出来兰兰不开心,它的耳朵有好几个洞,像一块破烂的抹布;它总是在圈舍的角落里孤独地转着鼻子,发出低低的鸣叫声……

  云栀什么都做不了,但还是想去看看,兰兰现在过得怎样?有没有……好一点?

  动物园在D城城郊,他们又坐了很久的公交车。

  云栀跳下后车门,飞奔着往动物园售票处赶,他们要赶在闭园前,赶在末班车前,看一眼兰兰。

  她排着队,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眼天际。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大象的园区就在入口不远处,云栀又蹦又跳地来到熟悉的圈舍前。

  舍内有三只大象,正在水池前嬉戏玩水,十分活泼,云栀兴奋地跑近了去看,看不够还要换个角度看,甚至恨不得翻进围墙里去看。

  石聪笑着,正准备冲她搭话,结果云栀面色一凝,慌慌张张地跑到圈舍的指示牌前,踮着脚仔细查阅。

  “怎么了?”

  “兰兰不见了。”不知道是因为酒精在作祟,还是因为傍晚会无限放大忧愁,云栀感到非常难过,她几乎是立刻就红了眼。

  石聪一边安慰她,一边带她去找饲养员问问清楚。

  饲养员说,兰兰被园长签给其他地方的动物园了。

  她焦急地问,去哪个地方了?

  饲养员说自己是刚来的,不清楚。快闭园了,要下班了,你们赶紧走吧!

  云栀沉默着往出口处走,忍不住掉下眼泪。

  石聪说:“云栀,你要相信兰兰在其他动物园会过得好的。”

  “相信……我相信,它就会过得好吗?”

  石聪也没有把握,绞尽脑汁才想出一句话来,“每个人都会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这话大概是他从某本书上看来的。

  云栀被唬住了,她擦干眼泪,郑重其事地点头,“好,我相信!”

  “嗯,我们回家吧,末班车应该要来了。”

  “谢谢你,石聪。”

  石聪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上杂乱的卷毛。

  可能是因为她的泪水,可能是因为此处无人叨扰……不知怎得他就鼓起了勇气,捉住她的手,“云栀,我我……我不会让你难过!”

  云栀呆住,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要来了,她跟着也结巴道,“什什么意思?我我不是因为你,是因为兰兰才难过。”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和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难过!”

  果然来了。

  猜对了,她到底是没有多想。

  云栀下意识地甩开对方的手,石聪的眼睛瞬间变得悲伤而落寞。

  “对不起……”

  “可是,云栀,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不开心吗?”

  “我开心,可我只把你当作朋友……”

  “朋友,朋友不能更进一步吗?”

  云栀把自己那套“河这头河对岸”的理论解释给石聪听,当然这其中她省略掉了陆枞然的名字。

  “你喜欢的还是……”石聪的声音闷闷地,“那个他吗?”

  云栀喜欢的一直都是“那个他”,只是她不知道石聪指的“那个他”和自己的是不是同一回事,“谁?”

  “那个骑红色单车的人。”

  “你是说陆漭际?”云栀有些惊讶,“我说过了呀,我不可能喜欢他。”

  “他追着你跑了整个暑假。”石聪突然发觉到自己好像不是最惨的那个。

  “不是呀,碰巧遇到而已。他真的是在捡瓶子,房间里都堆得满满当当的了。”

  “这样啊。”

  “嗯。”

  他们来到车站,一时间就没了话,沉默着等待末班车。

  对于云栀来说,石聪彷佛又回到最初的陌生人位置之上,难捱的沉默,令她认生。

  上车前,石聪突然回头问她,“那陆漭际是在河的哪边?”

  “他在河的中央。”

  “为什么?他不一样?”

  “是不一样,但我是指……他本来就在那里,没有变过。”云栀努力解释道,“无论我再讨厌他,他再讨厌我,他还是会一直在那里……”

  “那你们两还真是好。”

  “不是好,只是……习惯了,我们一起长大,一直都这样,没有变过,也不会发生改变。”

  云栀感觉自己越解释越糊涂,她发现自己对陆漭际的位置,说不清也道不明。

  总之他不在陆枞然的位置上,他也不在石聪的位置上。

  他就一直在那儿,不会变。

  “向云栀!!!!”

  车窗外突然传来大声的呼唤,云栀挤出人群,应声往车厢外探头看。

  瞧!就像她说的那样,他就在那儿。

  她回头冲着石聪笑,“拾破烂的又来了。”在车门关闭前的一刻,云栀跳了出去。

  石聪想,最惨的原来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