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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六 岐阜(2 / 2)




「……勘十郎……我喜欢的人……大家……没有例外……!啊……啊啊……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良晴只能勉强听出这些话,之后就只剩下泣不成声的哭喊。虽然信奈的感情起伏很激烈,但是良晴从未看过她变得如此失控。在金崎撤退战听到「良晴战死」的报告大为震怒,宣布「烧毁睿山」时信奈之所以露出魔王般的表情,是因为被松永久秀下药而陷入酩酊烂醉状态。但是这次不同。而且目前正处于决定天下大势的决战之中,他们还在不断冲撞德川军的「墙壁」。



公主是不是精神崩坏了。她是不是疯了──织田军的将们士莫不感到恐惧。



「信奈!」



良晴只能将自己的马靠向信奈的马,从后方抱住信奈,勉强制止陷入狂乱的信奈独自冲向德川军。



「放开我!我绝对不会原谅德川军和武田信玄!绝不!」



「就算是这样,你要是死了该怎么办!身为织田军的当家!西军总大将!天下霸主的你──!」



「勘十郎……!勘十郎!」



「忍住,拜托你忍住!信奈,你一定能做到!」



良晴紧紧抱着有如婴儿般大哭大闹的信奈,察觉到(无形的「命运」似乎开始进行修正了),突然感到不寒而栗。



信澄原本应该在信奈进行尾张统一战的途中遭到信奈本人诛杀。但那也是信奈为了完成「天下布武」的抱负,主动选择舍弃人类少女的身分,走上成为第六天魔王的道路。良晴阻止了这件事──并非因为什么特别的道理,而是出于良晴的内心想法。他不希望信奈成为魔王,所以干涉了「命运」。他甚至根本没经过思考,是一股良晴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强烈冲动推动了他。事后回想起来──良晴其实在当时已经爱上了信奈,爱得无可自拔。到了现在他才赫然惊觉,使信奈的人生从「人类少女」切换到「魔王」之路的「命运」分歧点,就是「诛杀信澄」。



信奈内心的不安定,应该是从小与母亲土田御前的不睦所造成的吧。



「我喜欢的人一定会死去。」



能理解信奈这种苦涩想法的父亲织田信秀忽然去世。可说是初恋对象的南蛮传教士沙勿略去世。关照她的「老爷子」平手久秀去世。她被迫反复面对人的死亡。



诛杀信澄这件事,是信奈借由主动杀害「自己喜欢的人」的行为,掩盖「失去对方的悲伤」。可说是一种突发性的「诱惑」。杜鹃不啼,则杀之。只要杀掉杜鹃,就不必害怕未来失去它的「命运」──



信奈那种接近自暴自弃的自我伤害行为,可说是从乱洒抹香大闹父亲信秀的葬礼,将整场葬礼弄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开始。



不仅如此。信奈的「命运」,应该是以与她同样有「天下布武」之志的义父斋藤道三在「长良川之战」中被儿子义龙所杀的方式实现。在原本的历史中,当「长良川之战」爆发时,信奈从想要从尾张率领援军前往救援道三,却在渡过相当于尾张与美浓边界的木增川时遭到义龙军袭击,错失救援时机。



也就是说,在原本的历史里,道三应该在与义龙的战争中阵亡。



但是这个「道三战死」的未来也被良晴阻止了。他借用能自由横渡木曾川与长良川的「河盗」川并众的力量救出道三,完全改变了信奈的命运。



信奈这种「我喜欢的人全部都会死去」的主观想法,在良晴救出信澄与道三,进行一连串奋不顾身的鲁莽行为之后逐渐变得稀薄。自从失去信秀以后一直相当凶暴的信奈──也渐渐能接受爱人与被爱的自己,取回一颗人类少女该有的心。



良晴一直守护着信奈那颗不知何时又会因为悲伤与绝望而崩溃的心。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那边,我是为了你而来到这个时代。正因为良晴不断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向信奈表示自己的想法──在金崎,信奈为了「天下布武」之志,不得不派良晴留下断后──然后良晴得到家康等人的帮助奇迹似生还时,被不受土田御前所爱的悲痛所伤,不断自责,畏惧受人所爱的信奈心中出现了决定性的变化。



信奈应该变了,然而──



「……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是我,是因为我把勘十郎丢在岐阜城,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是我杀了勘十郎……!啊……啊啊啊啊啊……!」



信奈如今却同时承受「诛杀信澄」与「道三战死」这两个她原本应该遇到的丧失之痛。



而且,道三原本应该死在「长良川之战」。



而现在信奈就是无法突破「长良川」,所以失去了信澄──



(要说是偶然也未免太巧了。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吗?)



在墨俣这里得知「五右卫门之死」的良晴也受到了精神上的冲击,无法保持平常心──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历史的强制力」,无论我们再怎么持续挣扎,选择不同的路径,最后「未来」都会「汇聚」至注定好的结果。那么我们至今的一切努力都将成为没有意义的挣扎。本来以为回避了「命运」,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反而害信奈更加痛苦。信奈现在就像被母亲抛弃的婴儿一样崩溃哭号。如果我继续为了回避「本能寺之变」而行动,结果却仍然无法躲过「本能寺之变」这个「命运」的话……!



(若是那样,当我的努力失败,信奈依然遭遇那最后的「命运」时,我会不会为了继续抵抗信奈的「命运」,决定进入「第二轮」的世界呢?我会不会认为将恋爱与天下布武两颗果实送到信奈手上的尝试失败,必须做出取舍才能拯救信奈,因此决定消除我们双方的爱情呢?我会为了达成天下布武而从信奈身上夺去爱情与感情,使她成为「处女王」呢?)



不对,不可能。



我──我绝对不会舍弃对信奈的这份感情。



即使真的存在「第二轮」的人生,我也不可能舍弃这份感情。



(我绝对不是加斯帕尔!我是全天下绝无仅有的相良良晴!因为啊……我不可能让信奈重复承受两次这种折磨!一次就已经如此痛苦难耐……更别说让信奈接受两次三次这种折磨……我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即使如此,仍有一事让人无法理解。



那个武田信玄为什么杀了信澄。武田四天王应该会集体为他求情才对。



「为什么,武田信玄?在『川中岛之战』失去妹妹信繁,为了攻打骏府一事逼使弟弟义信自裁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在战争中失去兄弟姐妹的辛酸与悲痛裁对。为什么啊……!」



就在全体织田军陷入混乱的这个时候。



德川军却同时在信奈的面前让出了一条「道路」。



为了让激动的信奈率领织田军渡过长良川,冲向岐阜城外的武田军。



这是本多正信用来将信奈引到岐阜城的「陷阱」──良晴惊觉到这点。



信奈立刻策马急驰,离开良晴身边。



双方的骑乘技术有着压倒性的程度差距。



已经追不上了。



啊啊。



被抛下了。



我没办法从「命运」之中保护信奈。



五右卫门。



斋藤道三。



松永弹正。



拜托你们拦住信奈。



「信奈!不要渡过长良川!若是我们在平原上对武田军鲁莽发动突击,就会落入和在三方原战败的家康一样的下场!」



「……良晴,用勘十郎换来的天下,我不能拿。你告诉过我不可以放弃。良晴……所以我不会再成为魔王。但是呢,我不能在撤退时把勘十郎的遗骸留在岐阜城。让我独自过去吧,对不起……」



「信奈!天下布武怎么办!要是没有你,日本会……」



「良晴,织田家由你来继承。你已经是我的丈夫了。你一定能做到。上杉谦信、武田信玄、小早川隆景,还有十兵卫。拯救所有战国公主武将的『命运』,然后使天下归一。以关白藤原良晴的身分完成这些事。」



「不对。我不是为了代替你成为天下霸主才会来到战国时代!我是为了来和你一起改变你的『命运』……!」



「……良晴,我已经注意到了。当你『来到』这个时代时,应该有一位这个时代的人代替你死去,没错吧?我记得好像是一名叫藤吉郎的士兵……藤吉郎一定拥有在我半途倒下之后继承我的抱负成为『天下霸主』的『命运』吧?」



良晴顿时语塞。



为了拯救突然穿越至战国时代的良晴,第一个从「历史」之中「消失」的人物是──



出身不详的流浪汉木下藤吉郎。



而且藤吉郎正是之后于织田家任职,建立「墨俣一夜城」「金崎撤退战」等巨大功劳,获得破格的拔擢,成为近江长滨城主的羽柴秀吉本人。



而羽柴秀吉在「本能寺之变」之后,继承织田家发展的天下布武事业,统一战国日本,成为近卫前久的犹子得到关白之位,最后获得御所颁赠的「丰臣」姓氏,被称为太阁,丰臣秀吉──



无论是墨俣一夜城,金崎撤退战,管理近江长滨城,进入姬路城,对毛利的战争。



一切都是藤吉郎原本该完成的工作。



「……你啊,良晴。其实是为了实现藤吉郎的『命运』,才来到这个时代。从没有姓氏的流浪汉,成为关白,成为天下霸主──那一定就是你在这个国家应该完成的真正『使命』。」



骗人吧,别开玩笑了──良晴浑身颤抖。



「历史」在进行「最后的修正」?



要让我成为藤吉郎大叔的替代品?



「良晴,只要我还在,你一定得被迫割舍其他公主武将对你的的感情。因为我的存在,这场战乱将永无止尽……我应该现在消失比较好吧。如此一来,『历史』就一定会朝良晴所知道的『未来』汇聚。知晓『未来』的你,一定可以比我更能将日本的『历史』引导至更好的方向,没错吧?」



「不对,不对!我才不是藤吉郎大叔的替代品!我就是我!是相良良晴!」



「……良晴……」



「信奈!就算『历史』赋予我的角色真的是大叔的替代品……就算那是我的『命运』……我也不会承认那什么『命运』!对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



泷川一益。



岛津家久。



以及相良义阳。



他们察觉信奈独自骑上马冲出本阵的异状,也策马从良晴的背后猛追上来。



「信奈,不能走啊!你不能偏偏将小蝮的梦想抛在岐阜这个地方啊!」



「现在正是该忍耐的时候!岐阜城已经沦陷了!必须尽快转进至关原与明智光秀会合才行!」



「我明白你失去弟弟的心情。但是你必须忍耐。请你不要放弃天下!不要让良晴至今的努力全部付诸流水,求求你!」



不,对不起,你们不会明白的──信奈露出了微笑。



「因为,你们没有在战争中失去兄弟姐妹……良晴将你们与兄弟姐妹之间原本无法联系的情谊接了起来。我本来也是那样。我也……直到现在才知道……这种……这种事情……会使人失去理性……!害死勘十郎之后,我就绝对没办法独自活下去,无法在缺少他的情况下与良晴结婚,夺取天下……!」



无论是一益、家久、义阳,都找不到能对信奈说的话。



信奈到了长良川边,她的马抬腿跨入水中。



即将渡河了。



信奈即将渡过长良川。



良晴这才发现自己至今彻底忽视掉的「事实」,他心想:我发现得太晚了。



(对啊。加斯帕尔之所以没有选择十兵卫妹妹,而是选择一再失去弟弟的大友宗麟成为信奈「好友」的原因是……!)



先不论加斯帕尔利用正多面体施展的「观测术」究竟是「预知未来」的能力,还是如他的声明,只是窥视他的片段「记忆」。加斯帕尔仍然预测到了「津田信澄之死」的「未来」。



渴望家族之爱的信奈会给予让她敞开心房的对象无尽的爱情。尤其是对于她唯一的亲弟弟──失去无可取代的弟弟后,信奈也跟着失去了平常心,一口气朝毁灭之路滑落。再也没有人能拦住信奈了。



在那个时候能留住信奈的人,唯有不受双亲的关爱,畏惧「毁灭的预言」而过着战战兢兢的生活,失去多位弟弟的修罗之国九州的公主武将大友宗麟。和信奈共同拥有「在战场上害死弟弟」这种绝望「创伤」之人,唯有宗麟一人。



所以加斯帕尔才会将大友宗麟培育成信奈的左右手。



然而,宗麟却因为透过与良晴他们的相遇,自行克服了「害死弟弟」的「命运」,留在九州战场指挥大友的守备军。就算现在把宗麟叫来九州,也绝对来不及。若是按照加斯帕尔的计划,让宗麟来到信奈身边促成两人的相遇,也许现在还有机会。但是现在就算后悔也不可能让事情重来一次。



虽然我无法取代信澄,应该还是可以让信奈因为害死信澄的绝望与罪恶感而崩溃的破碎心灵复原。然而我已经不可能追上信奈了,怎么办。该说些什么?该如何行动?该怎么做才能把信奈留在人世?五右卫门、前鬼、松永弹正、蝮蛇老爷子……!



「相良!如果失去今川义元之后再失去织田信奈,西军的『命运』就走到尽头了!无论如何都得把信奈带去关原!明智光秀肯定第一个进入关原,在关原最大的要地『松尾山』布阵了!必须在毛利与明智爆发冲突之前尽早前往关原……!」



家久的「话语」传进了被逼到穷途末路的良晴耳中。



良晴的精神目前处于极限状态。



感官与思考能力全都变得异常敏锐。



他注意到了。



「……『松尾山』……?」



在「史实」的「关原之战」里,于「松尾山」布军的武将是丰成秀吉,也就是木下藤吉郎的外甥「金吾中纳言」小早川秀秋。



他是彻头彻尾的丰臣家之人,也是为了打败德川家康而集合的西军方主力武将。



然而,那位金吾中纳言秀秋却在关原的决战最激烈时,从西军倒戈至东军──德川家康那方,使西军意外地被毁灭。



如果率领大军布阵于关原最大要地松尾山的金吾中纳言秀秋以西军将领的身分战斗,德川家康的东军一定会输掉那场决战。



不过,虽然没有人知道真正的理由究竟为何,「史实」的秀秋还是「背叛」了西军──据说他很不满丰臣家对自己的待遇。即使无法确定倒戈的真正原因,「关原之战」的秀秋与「本能寺之变」的光秀仍然很相似。而且,即使演出如此盛大的背叛戏码,背负「叛徒」的污名,他们两人却没有获得任何回报,只是带着难以抹灭的污名,没多久就死去了。连「结果」都十分雷同──



如果加斯帕尔所说的「场」拥有「力量」的理论是真的──这场战争就几乎按照史实的「关原之战」路线发展。



至少是从刚才「织田宗家最后一位男子」在「岐阜城」被东军攻陷而死亡的那一刻开始。



万一信奈和我们转进至关原──



而十兵卫妹妹又布阵于那座「松尾山」。



十兵卫妹妹的母亲再次遭挟持为人质,坂本城也被夺走,因我而失恋,这些事都造成她意志消沉……!



如果……细川藤孝是利用「松尾山」那个「场」代替本能寺成为「契机」,同时引发「关原之战」与「本能寺之变」呢?



关原──松尾山──「背叛的武将」小早川秀秋。



京都──本能寺──「背叛的武将」明智光秀。



两场战国时代最大的「背叛剧」。



「汇聚」这两个「未来」,将它们合而为一。



为了抢先我这个未来人一步。



我以为只要信奈没有被孤立于「本能寺」,就不会发生「本能寺之变」。藤孝利用「场」的力量,突破了我因未来知识产生的一厢情愿……!



十兵卫妹妹在本能寺与我道别时露出的那个笑容,是「装笑」,她是在扮演「相良良晴的可爱后辈」,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良晴这终于明白了这点。



「是啊。十兵卫妹妹的精神状态已经达到了极限。出发前往关原时,她虽然对我露出笑容。但那只是……装出来的……我不应该在本能寺就早早与十兵卫妹妹道别回到信奈身边,而是应该至少陪伴她到行军的半途!」



信奈若是就这样前往岐阜城,信奈的「命运」毫无疑问就会在那里画下句点。



但即使我奇迹似地将信奈带回来,让全军转进至关原,光秀也已经抵达「松尾山」了。细川藤孝已经严重动摇了光秀的心。突如其来的「求婚」不也是为了策反光秀的「一步棋」吗?藤孝难道不会对布阵于松尾山的光秀再打出更多步「棋」吗?伤心难过的信奈若是现在进入关原──信奈与光秀,等待这两人的「命运」不就会在关原实现吗。



良晴已经无计可施了。连一个起死回生之策也想不出来。信奈的「命运」与光秀的「命运」都完全「死棋」。只能这样想了。



「……当我……决定要拾起所有果实的那一刻开始……决定不会牺牲信奈或十兵卫妹妹任何一人,同时从『命运』之中救出两人的那时开始……就已经确定事情会变成这样。连五右卫门都被害死了。五右卫门已经警告我很多次,要我别妄想拾起所有果实。可是连那个五右卫门也在决定要拾起两颗果实之后死去……!加斯帕尔说的没有错,我……我失败了……!」



不过,和良晴一同对抗「命运」的公主武将们同时开口,告诉良晴「你错了」。



「没有那种事啦,小良!小良不就是帮助本公主和两位姐姐和好吗!」



曾经夹在姬巫女与信奈之间左右为难的泷川一益拍着良晴的背,让他挺起身。



「喵啊!没有那种事,相良!岛津四姐妹的感情也是由相良修复的!我被相良拯救了!就算没办法成为相良的妻子,只要我能和相良相遇就足够了!」



曾经因为自己在岛津四姐妹之中母亲不同,血统不同,对此感到苦恼的岛津家久。



「是啊。别说什么失败嘛,良晴!你想错了。你可是救了我和德千代呢。挺起胸膛,有自信点。你过去的行动与轨迹没有任何错误。证据就是被你从『命运』之中解救出来的我们站在这里。别忘了。你在这个世界的『使命』不是由别人,而是由你自己所决定!」



以及超越死在响野原的「命运」,找到自己的「人生」的相良义阳。



「……各位……谢谢。但是信奈即将渡过长良川。已经没有把信奈带回来的方法……」



「良晴!世界上没有什么『一切』都事先决定好的『未来』,人类是可以抵抗『命运』的!这不是你教我们的吗!你过去为了改变公主武将们的『命运』而生存至今,奋战至今。没有浪费你的生命!你一定能扯动『命运』!你已经做过那么多的努力、决定、行动!值得掌握『命运』的人,不是在『历史』中隐藏自己的细川藤孝!『命运』只会对不断呼喊、不断抗拒、不断流血的你微笑!」



相良义阳推了良晴的背一把,大喊着:别迷惘,冲上去吧,把织田信奈带回来。你能做到,你一定能做到。你四处奔走的努力一定会有「结果」。



「是啊,没错。我不是动脑筋的人。一向是身体比脑袋先行动。从对信奈直言不要杀死信澄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这样……!」



良晴的表情恢复了神采。在他发现信奈即将斩杀信澄的那天,那时,良晴甚至考虑过如果能改变信奈的「命运」,自己被杀也在所不惜。他只是想拯救信奈,仅此而已。所以身体自行动了起来。所谓的「结果」,不过就是完成行动后所得到的「结果」罢了。



不用再考虑什么理论了。除非败给自己,否则我不会输──良晴想着。



「你看着吧,五右卫门……!直到最后的最后,我都会坚持自己的信念!」



良晴策马冲入长良川。



追逐梦想,追逐信奈。







关原在夜里降下了雨。



为了避免被大阪的小早川隆景察觉,明智军特地不走东山道,而是经琵琶湖的水路坐船横渡近江,从北国大道直奔关原。



明智军终于即将抵达「命运」之地:关原。



明智光秀和副官斋藤利三此时尚未得知岐阜城被焚,津田信澄战死的消息。巧合的是,岐阜城起火与光秀抵达关原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点发生。



就在光秀的旗印「土岐桔梗」在位于关原西边入口的北国大道扬起的同时,这场雨突然增强为豪雨,强风猛烈吹拂,照亮「土岐桔梗」的月光消失了,群山围绕的关原也开始雷声大作。



「公主!好强烈的闪电!要是继续淋雨会有危险,请立刻登上松尾山吧!」



斋藤利三催促在暴雨中动也不动的光秀攀登松尾山。然而忍耐折磨全身的高温,压抑想要拯救在坂本城被俘虏的阿牧老夫人的想法,身心疲惫的光秀心不在焉,眼神在虚空中仿徨游移。被厚重雨云夺走月光的深夜关原,是一片无尽的无明之暗。



「……母亲大人……相良前辈……十兵卫虽然失算连连,但是现在终于达成信奈大人的期待了。这样一来,这样一来,一切都能结束了……这样一来,无论是天下、还是相良前辈、一切都会归于信奈大人。道三大人,这样做就可以了吧。十兵卫有漂亮地完成使命吗……」



「公、公主?您怎么了?难道身体的状况不佳吗?」



「……没什么,利三。十兵卫只是……流浪的时间太久,有点累了……十兵卫能回去的地方……已经没有了。」



在那个「命运」的本能寺……光秀在心中的某处还相信着,动身回大垣城的良晴会陪伴自己行军到半途。他会陪自己一起到近江长滨城的港口。近江长滨城是良晴的居城。但是良晴却选择走东山道这条最短的路径,从本能寺直线赶往信奈所在的大垣城。光秀也很清楚那是正确的选择。良晴非得立刻回到大垣城不可,没有绕路的余裕。这都是为了救援岐阜城的信澄。



光秀向良晴建议和她一起到近江长滨城,不过良晴虽然说「抱歉,我也想跟你走」,感受到十兵卫的「感情」,但还是选择「理性」,回答「回程时我还是得走东山道」。就在这个瞬间,光秀的心灵终于崩溃了。啊,这就是失恋──光秀明白了这点。往后她必须像个「良晴的乖巧后辈」才行。所以她强压下心中的动摇,扮演成「良晴的乖巧后辈」。但是,到底要演到什么时候呢?有生之年都要演吗?要演到死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从这种痛苦解脱?



她知道良晴爱信奈爱得无可自拔。即使如此,光秀心中的某个角落还是抱持着些微的希望。然而那最后的希望也在本能寺被摧毁了。心中一旦产生「裂痕」,光秀就再也无法阻止了。相良良晴的心是织田信奈的,不是明智光秀的。无论良晴再怎么说「你们两人是一体的」,明智光秀和织田信奈仍然是不同的人。,就算她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斋藤利三想着(好奇怪,公主的状况不对劲。就连她在丹波被逼入绝境时也没有露出这种恍惚的表情。与相良大人决定性的失恋对她内心造成的创伤有那么巨大吗?)就在她心中浮现一股不寻常的预感,浑身颤抖时。



由大和御所派来,一样被骤雨淋得全身湿透的「敕使」赶到光秀与利三的面前。



「三条西大纳言大人派臣送来『古今传授』的『截页』。大纳言大人与细川藤孝大人之间有过约定。藤孝大人未来将奉还『古今传授』,但是『古今传授』的其中一张『截页』则必须授与明智十兵卫光秀大人。此次授与将在明智大人进入『关原』时进行。」



古今传授。



那是细川藤孝曾经说过将会传授给她的大和御所秘中之秘,具有左右日本「历史」的力量──



光秀随意地掀开放置那张「截页」的漆盒。里头只有一张虽然褪色,不过还是看得出染成红色的和纸。和纸折成了五芒星的形状躺在盒中。



五芒星是代表桔梗的象征。光秀使用的「土岐桔梗」纹也是以五枚花瓣象征五芒星。



光秀察觉到,这张截页与明智家,不对,是与土岐氏有关。



「公主,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张『截页』是细川藤孝的阴谋!虽然只是一张截页,但是将一子单传的『古今传授』泄漏给外部人士也太奇怪了!我觉得不应该打开它!」



利三想要制止光秀。然而光秀却像着了魔似地拆开了那张截页。



纸上写着一句「和歌」。



「今日时节,细雨纷飞五月天。」



在关原的震耳雷鸣之中。



此时,明智光秀用近似音义转换的方式──得知了自己「命运」的结局。



「……『土岐此时』……」



得知了相良良晴拚命奔走想要翻转的「命运」真相。



「『治理天下,皋月杜鹃』。」



啊啊。



土岐氏,土岐源氏的后人十兵卫。



即将篡弑信奈大人,夺取天下。



蓝色的土岐桔梗花被血染红,花红恰如皋月杜鹃。



这就是。



这个最糟糕的「结局」就是。



十兵卫的「命运」吧。



相良前辈──知道十兵卫杀死信奈大人的「未来」,仍然一直守护着十兵卫。



如果相良前辈此时待在十兵卫的身边。



也许,就在这个时候。



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但是,不行了。



前辈已经去了信奈大人的身边。



只要信奈大人达成天下布武。



前辈就绝对不会回到我的身边。



既然如此,我该选择的路是──



「利三,立刻通令全军登上松尾山。」



截页上写了什么?──光秀以颤抖的声音对惊慌失措的斋藤利三下达命令。她撕碎了截页,撒向黑夜的远方。



明智军开始朝「命运」之地松尾山移动──







「『不假外力,即可动天地、感鬼神、和夫妇、慰武士者,和歌也』──和歌正是具有感动鬼神力量的言灵。即使对完全不相信言灵之力或神佛加护的织田信奈没有作用,从古代秘密传承至今的『和歌』对学识丰富的十兵卫仍然具有绝大的效果吧。」



在准备迎战自越前发军的丹羽长秀军的丹后田边城。



细川藤孝正在兄长足利义辉的面前,向义辉报告他用来翻转天下争夺战最后的最后局面的「秘策」已经成功的消息。



「武田信玄回应父亲信虎的期待,在她将『风林火山』旗树立于濑田之前都不会停下脚步。进入『岐阜城』那个『场』的津田信澄被急着分出胜负的信玄所杀。我们守在丹后的田边城,近江坂本城立起京极家的旗帜,织田宗家最后的直系男子死在岐阜城。目前这场战争已经与『古今传授』里预言的『关原之战』完全同化。接下来,只要等待被拉回『弟弟死亡』这个原本『命运』,心慌意乱感到绝望的织田信奈追随弟弟的脚步在岐阜城外战死的报告了。」



足利义辉提出「织田信奈应该不是那么脆弱的武将」的反对意见。



「织田信奈难道无法忍耐吗?难道她无法冷静分析战局,转进至关原吗?」



「是的。在相良良晴窜改的这个历史里,织田信奈并没有『杀害信澄』的经历,没有完全变成第六天魔王。相良良晴不断抵抗命运,让她绝对不会变成魔王。原本织田信奈应该在更久之前经历弟弟之死,活到现在的她却没有遇过那样的经验。没有火烧睿山,也没有实行原本应该对伊势长岛的一揆军展开的大屠杀。她的心在相良良晴的持续呵护之下,维持着美丽与善良。所以──很遗憾地,她承受不了这次的试炼。」



「即使如此,如果相良良晴……或是其他的什么人救回织田信奈落入无明之暗的那颗心,让她能转进至关原呢?」



「就算织田信奈进入『关原』,到时候得知自己将会『背叛』之『命运』的十兵卫,也会待在『关原之战』中由倒戈至东军的武将所进驻的『松尾山』。十兵卫应该会犹豫到最后一刻吧。她知道只要织田信奈获胜,相良良晴就永远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于是她就必须思考自己应该以西军将领的身分战斗,还是遵从『命运』倒戈至东军──」



「倒戈?那个善良正直的女孩会做出那种倒戈行为吗?」



「她当然会犹豫到最后一刻,然而十兵卫终究会倒戈至东军。这是因为织田信奈如今失去了津田信澄,相良良晴已经无暇再对织田信奈以外的女人灌注爱情。十兵卫迟早会知道这件事,然而直到最后的最后,她都无法斩断对良晴的情感。」



所以,无论织田信奈前往关原或是冲向岐阜城,这场战争都会以东军──足利家的胜利画下句点。但是我已经知晓十兵卫的「命运」。即使她实现了那个不祥的「命运」,我也一定会拯救十兵卫──细川藤孝微笑着说。



「主公,我细川藤孝也正在抵抗『命运』喔。」







「岐阜城沦陷」「津田信澄战死」等情报已经迅速传入京都的南蛮寺。加斯帕尔活用分散于本州各地的天主教徒情报网收集了这些情报。



大和御所的公家贵族和住在京都的人民一片哗然,纷纷讨论着「继清洲城后岐阜城也沦陷了」「只剩下安土城了」「果然打不赢武田信玄啊」「更别说还有上杉谦信和毛利」「织田信奈的天下要完蛋了」。



在众人恐惧京都将被大火吞噬的气氛中,弗洛伊斯决定「我要将日本的历史与信奈大人的一生传到欧洲,以及留给后世生活在日本的人们」,默默地撰写着「日本史」。大友宗麟遭遇的坎坷命运、宇佐八幡的神谕、颠覆日本常识的破格英雄织田信奈的为人,以及相良良晴的活跃。弗洛伊斯就像是着魔一样,将自己在日本对那些人的所见所闻全部写了下来。



在弗洛伊斯身旁,加斯帕尔说着:「如果宗麟大人在这里,如果把她带来京都就好了。」对自己犯下失误,没有将他之前执着的大友宗麟从九州带来感到懊悔。



「我知道信奈大人的弟弟迟早会在战争中丧命。那位弟弟有着应该在更早以前就死去的『命运』。相良良晴强行改变他的『命运』,只是延长了他的短暂寿命罢了。不过,他的抵抗也来到了极限。细川藤孝掌握了与相良相同,甚至更多的『未来』。既然如此,相良良晴就没道理胜过既是这个时代的人,还拥有压倒性高超智力的藤孝……若想拯救织田信奈大人,唯有带来在战乱中接连丧失弟弟的大友宗麟,由她说服信奈大人。但是宗麟大人目前正在九州战场与锅岛直茂对决,为了完全终结『害死弟弟』的『命运』而亲上战场……现在就算想把宗麟大人带到信奈大人的身边也为时已晚。但不用放弃,还剩下一点点让信奈大人转进至关原的可能性……如果是相良良晴,他或许也能突破这个『命运』。不过,即使是他也躲不掉的最大危机……还在后头。」



「你之所以计划让宗麟大人成为信奈大人的赫费斯提翁,就是因为预测到信澄大人的死亡吧。」



弗洛伊斯不禁停下笔,对加斯帕尔问道。



「是的,那也是选择宗麟大人成为信奈大人的『左右手』与『分身』的原因之一。当然,若是那位弟弟最后没死,计划的成败就不是问题了……到目前为止的状况全部按照细川藤孝的想法走。也许我和相良良晴这次都会被藤孝的计谋抹消吧。弗洛伊斯,就算这座南蛮寺被烧毁,只要我的『观测术』正确,你和奥尔冈蒂诺都能活下去。希望你写下我在这个日本为改变织田信奈大人和大友宗麟大人的『命运』而奔走的经过。我希望即使自己从这个世界消失,我走过的轨迹也能留在你写下的文字之中。就像你坚持完成『日本史』一样。」



「加斯帕尔大人消失?那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如果再泄漏更多秘密,你的『命运』也会有危险。如此一来,就没有人能以南蛮人的视角撰写这个战国时代的历史了。若是细川藤孝让那些命运实现,他将不允许任何人写下客观的历史,只留下对足利家有利的史书流传后世吧。而且若是由南蛮人写史,并且被带去大海的另一端,那么藤孝再厉害也将无法把真正的历史埋藏于黑暗之中。」



「……是啊,我希望传给后世的是不受当时权力左右的真正日本历史。」



「不过,我必须告知你一件事,弗洛伊斯。你也看到沉睡在高千穗洞窟中的那个『天岩户』吧。就是我从牟志贺率领别动队前往高千穗的山脉里找到的那个古代遗迹。」



记得,在那个「以岩石筑成的洞穴」深处,沉睡着某种东西吧?──弗洛伊斯问道。



「我怕会弄乱历史,希望你不要写进去──那个『天岩户』是古代天津神一族下凡至高千穗时所使用之物。若是让有承受能力的人进入那里,就能活着穿越空间与时间。那和欧洲人所说的『雅各的天梯』属于同一类奇迹,也是织田信奈大人在天王寺发动三神器开启的『门扉』本体。当状况继续糟糕下去,织田信奈大人战败,细川藤孝获胜时,我就必须将相良良晴活着带去那里……不过相良良晴本人不会同意这么做,这个作法不容易成功。既然如此,现在就得采用别的手段了。」



加斯帕尔的话,弗洛伊斯只能听懂一半。然而根据经验,即使她继续追问下去,加斯帕尔也不会再开口了。



加斯帕尔留下重新集中精神写作「日本史」的弗洛伊斯,独自走向南蛮寺的庭院。



庭院的苏铁树阴影中,有个黑色的人影晃动了一下。



什么?怎么了,加斯帕尔大人?该我出场了吗??──黑色影子发出少女的声音。虽然那个声音结结巴巴,不过仍然听得出是日语。月光缓缓照亮了黑影。纤细的腰肢,修长的手脚。那是一位苗条的少女。她美得会让人误以为是织田信奈。而且她和日本人与南蛮人不同,皮肤是黑色的。



「我预测使织田信奈大人的『命运』走到尽头的事件会发生会在『京都』,把你召来南蛮寺待命当成最后的王牌……不过细川藤孝利用『场』的力量打算让『历史』提前发生。既然如此,我也非打出这张牌不可了。你原本的任务是把相良良晴带去高千穗,不过那是最终手段。我现在给你一个新任务,你就优先处理这个任务。」



不管是杀人还是绑架我都会做喔。我的父亲虽然是南蛮人,母亲却是黑人奴隶。即使父亲是贵族,奴隶的孩子仍旧是奴隶。当我即将被卖掉,成为供南蛮商人玩弄的奴隶时,是加斯帕尔大人救了我──黑色皮肤的少女回答。



「感谢。如果明智光秀正是完成织田信奈大人『命运』的『那个人』,无论『关原之战』的趋势如何演变,都只能诉诸紧急手段──『暗杀』。去吧,弥助。当明智光秀出现倒戈至东军的动向时,就将光秀──惟任日向守杀了。」



「弥助」,是日本风格的名字吧?听起来一点也不可爱,不过算了。只要是为了加斯帕尔大人,无论目标是谁,我都会杀了她──瘦小少女嬉笑着,腾空跃起消失在墙壁的另一侧。







黑田官兵卫率领着大友军,突破小早川隆景设下的多道陷阱,走在大道上朝畿内行进。他们正在建设「桥」以渡过某条河川。官兵卫已经突破了隆景使用水计的区域,这条河川的水位暴涨是因为突然降下的破纪录大豪雨所致,只是偶然造成的现象。



「唔呼!这场出乎意料的豪雨很不妙啊。『天运』在东军那边!原本根据计算我们可以刚好赶上决战,不过西默盎在最后的最后却被不断被运气放弃!而且──」



在河边神社的社地内临时搭建本阵,指挥着渡河作业的官兵卫开始担心起在越前北之庄城与越军对至的竹中半兵卫的安危。



「丹后的田边城出现了原本流亡至明国的剑豪将军与细川藤孝。这是东军方的策略。即使如此,半兵卫还是会从越前分出半数的兵力攻打田边城,并且同时策动出羽的最上义光,从越后的后方偷袭,逼迫半数越军退回越后吧。不过我感觉这次半兵卫的策略不会那么顺利。上杉谦信是一位偏好决战不玩弄策略的武将,但是在谦信身边有担任宰相的直江兼续。那个人虽然不擅打仗,却拥有能与半兵卫匹敌的智力与胆识。半兵卫也许会为了无论如何都要使越军赶不上决战,做出牺牲自己的准备……」



她不清楚进入大阪城之后的毛利动向。无论她派出多少斥侯前往大阪,都没有人回来。她也掌握不到从冈山城出击冲入山阳道的与宇喜多军行踪。小早川隆景汉宇喜多直家都擅长情报战,他们会极力避免自身军队的行军状况被官兵卫掌握。无论派出多少斥侯,或许只只白白浪费斥侯的性命──一想到这里,官兵卫就坐不住了。



「听说这间神社的签很准。有烦恼时就求神吧。去抽个签吧,军师大人!」



立花宗茂一边啃着饭团,一边激励官兵卫。



「唔呼!说的对!继续烦恼下去也不是办法!去抽个签转换心情吧!我要一抽就抽中大吉!」



官兵卫挽起袖子抽了一张签──



「大凶」。



「大凶」。



「大凶」。



「大凶」。



「大凶」。



「呜哇啊啊啊!不管重抽几次都只出现「大凶」啊啊!」



「好、好奇怪呢……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机率啊……」



「又是「大凶」!有问题!绝对有问题!不妙,这是小早川隆景的陷阱!」



「我、我觉得你应该想太多了吧?」



「哇啊啊啊,因为都是隆景害我们的部队根本没办法前进一步路啊啊啊!原本明明打算第一个到达决战预定地关原,现在却赶不上了!若是带着这么庞大的军队却迟到,就会又被称作『二流军师』了!」



「别、别紧张嘛。占卜这种东西就是有时准确有时不准……或许是因为军师大人是天主教徒,这间神社的神想要做弄你吧!」



「西默盎才不会屈服于那种爱恶作剧的神!啊,对了!宗茂!那就用西默盎学会的南蛮输入的最新『塔罗牌』来占卜这次战争的吉凶!」



塔罗牌?──立花宗茂歪着头疑惑地重复一遍。



「我的主公宗麟大人曾经受到『宇佐八幡的神谕』的摆布与折磨。我对那个南蛮的塔罗牌有点不好的预感。难道军师大人不会像『宇佐八幡的神谕』一样被操弄吗。」



「神社的签可以,为什么塔罗牌就不行啊,宗茂!这跟宇佐八幡什么的差太多了!总而言之塔罗就是准确,已经实证过了!这跟普通的抽签不同!塔罗牌是人自己抽的,是自己选择『命运』!在心中询问『西军在这场决定天下大势的决战里会不会赢』,宗茂,你来抽!」



「咦?我抽吗?」



「西默盎是本来不得抽牌的施术者,而且以前抽过了。如果抽过牌,一段时间内就不能再抽。不然若是天天抽都准,人类的生活就能很轻松,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这样不对吧!所以呢,由人生中从未碰过塔罗牌的你来抽最适合!」



那我就抽了……宗茂紧张地点了点头,从官兵卫递出的塔罗牌堆里老实地拿起放在最上面的牌。



「军、军师大人,我抽好了,这是什么牌?我连是吉是凶都看不懂,只知道牌是上下颠倒的。」



官兵卫看了一眼宗茂展示的牌,倒抽一口气。



那张牌是──「审判」。



「这张牌代表圣经里『约翰启示录』所预言的『最后审判』!也就是说,这场战争确确实实是决定战国时代霸主的最后战役!只不过……」



没错。



宗茂所抽的牌是「逆位」。



若是「正位」,「审判」就是一张对西军织田信奈微笑的幸运之牌。象征信奈与良晴至今所作过的努力将在最后的战争中结算,给予他们回报。



而然「逆位」的「审判」却预言了恰巧相反的「命运」。



「这个……是、是我能想到最糟糕的牌,宗茂!等在我们西军前方的『命运』……织田信奈和相良良晴的『命运』……已经不是他们应该走上的『未来』!织田信奈她们累积的努力都无法在这场战争获得结算!一切都会归于无!织田信奈和相良良晴将会败亡,梦想破碎,丧失所有『未来』!我们完全陷入『死棋』了!」



「咦咦?那代表西军将会战败吗,军师大人?」



「已经不只是战败就能了事!我们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下场,连我西默盎都没办法想像!如果排除私情用最冷酷无情的方法预测,这场将日本分裂成东西两侧的大战会彻底成为『最后的审判』,然后──然后接下来会怎么样呢?难道……难道──」



「可、可是只要凭军师大人的智慧,应该就有回避的方法吧!这张塔罗牌不只是预言『命运』,应该也隐含回避『命运』的方法吧?」



回避的方法是有,牌面上已经暗示了。



虽然有,但是──官兵卫欲言又止。



她的冷汗流个不停。



「『回到过去,重新来过』──要让织田信奈她们逃离『逆位』的『审判』所显示的毁灭『命运』的方法,恐怕就只有这么一种。但是『回到过去』到底是什么意义?这张塔罗牌是在说,让『历史』本身重新来过,抹除一切发生过的事吗?笑话。怎么可以让那种事情发生!如果那么做,相良良晴他们至今的奋斗会变成什么样?将我们日本的人们所建立起的『历史』,将这个世界的一切全部抹消掉,它是这个意思吗?再说了,区区一介人类要怎么回到过去啊!」



官兵卫突然惊觉一个不祥的「可能性」。



对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个世界有着为了改变织田信奈的命运而已经「回到过去」的人存在。



相良良晴。



能引发这种奇迹的人,一万人里面大概也找不到一个。



一千年应该也不会出现一人。



那应该是极少数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但是,回到过去的奇迹的确是有可能发生的!



既然如此──当织田信奈对抗「命运」失败时,会不会也存在重启「第二轮」的人呢?



那位使用「观测术」的南蛮传教士加斯帕尔的真实身分,该不会是──



否定织田信奈的爱情,否定相良良晴拾起所有果实的坚持,他可能还会为了织田信奈而使用暗杀手段吧。那位真实身分不明的南蛮人其实是──在各种意义上都与相良良晴反其道而行,妨碍相良良晴梦想的那个男人,他真正的「名字」是──



「军师大人?军师大人?牌都掉在地上了,你怎么了?」



004



「……宗茂,忘掉你刚才抽的塔罗牌,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塔罗牌显示的『未来』在此刻不过是『征兆』。若是随便乱传,那个言灵就会在流传过程中『实现』。就当作我们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军、军师大人……?你不要哭嘛。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对抗『命运』,一定能扭转神谕!你到底察觉到什么了,军师大人?」



不可能是那样,拜托了,请让那个猜测沦为西默盎的胡思乱想吧──黑田官兵卫不禁两手交握,努力祈祷。



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