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装客户端,阅读更方便!

尾声(2 / 2)


我不想碰到同学——她小声说道。



是啊!如果在学校图书馆,哥哥和你都是图书委员,所以在一起也很正常。可是,如果到了校外也总在一起的话,就像在显示亲密的关系。所以,你遭遇到恶毒苛刻的目光,心里很不愉快,对吧?



这种思绪刺激了友理子的记忆,她想起一件事便随口说了出来。



“今年春天,那家图书馆发生了书本着火事件,你知道吗?”



那恐怕就是森崎大树修炼魔导功力时烧掉的,但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却不得而知,或许——美智留知道。



“书本着火?”美智留非常惊讶,“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那件事让人感觉挺荒唐的,着火的是《家用洗涤剂的正确用法》哦!谁会把那种书——”



友理子还没说完,美智留的表情发生了变化,脸庞像苍白的月亮浮现在图书室的昏暗之中。



“友理子,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图书馆的保——不,是管理员。”



“他很生气吗?”



“没有啊!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美智留把手按在脖根上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端庄的侧脸即使在灰尘味儿弥漫的图书室里也显得楚楚动人。



“请原谅!”



“什么?”



“我想,那可能是森崎君干的。”



为了我——



“我在学校受到欺侮时,曾经想到过自杀。”



友理子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如果把某种家用洗衣粉混合在一起的话——使用说明中明确警示绝对不能混合在一起,但如果刻意混在一起就会产生有毒气体。我……想在浴室里用它结束生命。”



原来是这样!这就有点儿眉目了。



“书里写着那样做很危险,是吗?”



“……嗯!”



“可是,你为了利用那个方法借到了那本书,是吗?”



美智留说借了,可是——



“就在那时,森崎君开始站出来为我说话了。”



结果,美智留没有制造有毒气体,她放弃了自杀。



“这件事……后来我告诉了森崎君,于是——”



为了让你不再产生那种念头,我会处置那本书的!



美智留双手捂住脸就地蹲下:“森崎君,真的为我处置了那本书!”



当然,在向美智留做出保证时,可能并没打算烧掉那本书。但是当他得到《英雄见闻录》并对“英雄”走火入魔,同时又会通了魔导术之后,在寻找证实其功力的试验品时,便想起了《家用洗涤剂的正确用法》。



这确实像哥哥的一贯作风——友理子想道。



哥哥到底还是一时时处处都在呵护乾美智留!



既然如此,他现在也应该没有任何后悔,应该心满意足了。因为他抹消了半生不熟的无名僧“自我”,封闭了“门”得以保护美智留居住的这个世界免遭“黄衣王”侵扰。



友理子蹲在美智留身边,闭上眼睛融化在图书室的静谧之中。



在逐渐黯淡的斜光之中,无数书本装聋作哑却暗中注视着这两个人。友理子对此了然于胸。



但这——或许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也未可知。



半个月之后,一个蝉鸣聒噪的酷热下午,妈妈出去买东西了,友理子从游泳学习班回来刚刚吃完午饭,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电视新闻时常报道大洋彼岸的战争题材,也有关于该国发生的、无论如何难以找到正当理由的残忍事件。这些全都等同于“战争”,这种事件持续增加而且无休无止本身就是争论时代的明证——友理子还记得这一点。



那又怎么样?她的心中仍然一点点地萌发了不以为然的情绪。令人发指的事件确实太多了,但并不意味着迫近世界末日的快报接踵而至。



这倒不是说一切都无所谓,只是我已无能为力。也许,这种顺其自然的心态就像水内一郎别墅中尘封家什的灰土一样,开始在心底薄薄地积存起来。



无能为力的感觉开始在友理子心中积淀——



门厅的对讲机响了。



好不容易想睡个午觉,真是的!



真没办法!



友理子应声把挂着链条的门打开一条缝,只见有个陌生大叔微笑着露出格外整齐的门牙,看到友理子就点了一下头。天气这么热,可他却穿着憋屈的西装还打着领带。



“森崎、友理子吗?”



蹩脚的日语,声调也有点儿怪异。哎哟!这位大叔是个外国人。他是哪国人呢?表面看去跟日本人没有什么不同。



“吓了你一跳,对不起!”大叔笑眯眯地再次行礼,“我是翻译,有一个人想见友理子姑娘,我把他带来了。”



“想见我?”友理子指着自己的鼻头。



“是的!那个人在下面,等着呢!只想见友理子姑娘。”



这是想瞒着爸爸妈妈吧?可疑!



友理子隔着门链眯起眼睛盯着大叔。



“什么人?”



大叔回答说:“其实我也不太熟悉,可是那个人这样说——他说这样说,友理子立刻就会明白。”



“灰头大汉”的同行!



确有其人。他就坐在公寓旁一辆高顶盖、形状与众不同的灰色面包车的后排座上,滑门打开着,所以看得很清楚。受陌生男人之邀乘陌生男人的车是绝对不可以的!不过,眼下是特殊情况,特例中的特例.,友理子毫不迟疑地跑向汽车。



车里的人四平八稳地靠坐在大车座上,穿着白衬衫,腿上搭着色彩艳丽的膝毯。看到气喘吁吁的友理子,此人也露出全部整齐的牙齿开心地笑了。



白眼珠、白牙以及白衬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此人拥有漆黑的肌肤。



这又是一位外国人,高大魁梧,虎背熊腰,银发板寸平头,光滑的棚头。



不过,车厢后部还放着折叠轮椅。这是一位老人、老爷爷!



“这位是……友理子姑娘。”跑步追随的翻译大叔向老爷爷说道。



老爷爷向友理子招招手并拍拍身旁的座位,然后频频指点自己的耳朵——他戴着助听器呢!可能是在说,我耳背,到我身边来。



友理子上车坐在老爷爷身旁。翻译大叔关上滑门,然后绕过车前来到驾驶席。坐在老爷爷的身旁,友理子感到肌肤漆黑的高大躯体透出令人生畏的震撼力。



目光相遇,老爷爷再次露齿微笑,并接二连三地向友理子点头。他似乎有点儿等不及翻译大叔坐上驾驶席,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语速太快,友理子的耳朵没有捕捉到。



“初次见面!”翻译大叔边擦汗边翻译。



“初、初次见面!”友理子使劲地点了一下头,“您是阿什——‘灰头大汉’的伙伴,对吗?”



翻译大叔翻译,老爷爷回答。这次友理子断定他说的不是英语,而是从未听到过的语言。



“是的!”翻译大叔说道,“我的名字叫阿塔里。”



“阿塔里”——这几个音节友理子也能分辨出来。



“这是‘狼人’的名字。”



友理子禁不住咕噜地咽了一下唾沫,掌心沁出了汗水。



“我知道你。”



老爷爷的语调稍微缓和了一些,且直盯盯看着友理子。突然,他开始用生硬的日语说话了。



“你——是佑俐,‘奥尔喀斯特’佑俐。”



友理子瞪大眼睛看着阿塔里点点头。



“你的出征,我也知道。”



他说是听“灰头大汉”讲的。



“我的通用名称是‘银牙阿塔里’。”



这名字真帅!“狼人”的银牙。



“我和‘灰头大汉’迪米特里是老交情。”



迪米特里——多么令人怀念的名字!



“迪米特里总也不老。可是,我却已老态龙钟。”



完全成了老爷爷——他笑着说道。



“我已经老了,不能战斗了,也不能捕猎了。所以,我要引退。”



这时,阿塔里似乎又返回他的母语,语速陡然变快,友理子也能感受到他想说的内容很多。



翻译大叔仍然连汗水都顾不上擦,边点头边聆听,还不时地复述确认。



友理子压抑着呼吸,忍住翻腾的心潮注视着两人。



“佑俐,你很勇敢!”翻译大叔转向友理子。



“所以,阿塔里先生看好你!嗯?看好?!”翻译大叔又向阿塔里确认,“他说——他看好你!”



友理子点点头。“嗯、我明白。”她的心跳更加剧烈了。



“阿塔里先生说,如果你喜欢,他想送给你一样东西。他希望你能接受。”



在翻译大叔的催促下,阿塔里敞开雪白衬衫的前襟,露出了老当益壮胸膛挂着的胸链。长满的胸毛都已变得雪白,胸链就隐没在里面。



阿塔里开始解下胸链,但手指不太灵活,于是翻译大叔从驾驶席探身帮忙。



“这个,是我的标志!”阿塔里硕大漆黑的手掌上,放着漂亮别致的胸链。胸链顶端的牙形发出钝重的银色光泽。



这是“狼人”的尖牙!



“迪米特里,他并不知道。但是,我看好你。你很强大!”



比你自己想象的,强大得多!



阿塔里的手掌倾斜了,胸链眼看就要滑落,友理子迅速伸手把它摁住了。



不经意触到的胸链温暖如春!



这是蕴含生命的“狼人之牙”!



阿塔里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握住友理子的手腕并使其掌心向上,随即把胸链滑落在上面。然后,他笑着让友理子握紧手掌,又用自己的手捧住。



“你很强大!你有资格做‘狼人’!我要引退了,你是否愿意继承我的‘狼人之牙’?”



阿塔里就是为此远道而来,漂洋过海。即使是不同领域的异国,但仍然是同一个“圈子”。而且,“狼人”无处不在,无处不去。



“阿塔里先生是从哪里来的?”



翻译大叔为友理子翻译过去。不知何故,阿塔里稍加思索之后才回答。



“好慕兰!”



有这样的国名吗?



阿塔里似乎早已预料到友理子的疑惑,他开心地眯着眼睛又快语连珠,让翻译大叔着实忙乱了一番。



“‘好慕兰’不是正式的国名。”



它在南非共和国境内——是过去虚构出来的“国家”。



“你知道吗?那个国家,在你出生以前的时代,有过歧视黑人的种族隔离政策。”



在学校里没有学过。不过——



“哥哥曾经讲过,他看过描写那种状况的电影。”



在种族隔离制度下,不承认黑人与白人是同等居民,甚至限制基本人权!



阿塔里点点头。



“当时,白种人可以随意划定黑人定居点,指定黑人住在某个区域,那里就是好慕兰。”



翻译大叔忙不迭地擦着脸上的汗水继续翻译。



“过去,南非共和国的白种人深信那种做法是理所当然的。物语?嗯——或者说是故事?”



他向阿塔里确认,阿塔里点头同意。友理子也在心中做出肯定的判断。



“那样的故事——开始到处传播。”



对了,是“故事”!信以为真的人们认定,那就是思想,就是真谛,然而那又只是“故事”。



“我于是成了‘狼人’!”



为的是捕猎那些在不同肤色的种族间种下仇恨、煽动歧视对立的万恶的“故事”抄本。



“现在,好慕兰没了。种族歧视政策没了。我就住在约翰内斯堡。”



但是—一“狼人”阿塔里出生的国家是好慕兰,他来自好慕兰,要把“狼人之牙”托付给友理子。



“我一直在寻找接班人。”



阿塔里睁大眼睛看着友理子,漆黑的眼眸酷似某人,酷似友理子认识的勇敢的人们——所有的眼眸。



“你、很适合、‘狼人’。有朝一日,你还会出征。你很想、出征吧?你要成长!你要强大!”



下一次,你将踏上封禁“英雄”的征途!



“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来了。能够见到你,我很高兴。你、正如我所想象的、那样。”



友理子的视线模糊了。真是个哭虫!一点儿长进都没有!



不过,现在的眼泪已与以前不同。



“你很强大!你敢于出征,历尽艰险,拯救了哥哥,拯救了‘圈子’。你,很强大!”



他用粗糙的大手反复摩挲着友理子的头顶。阿塔里的笑容,那样强悍,那样亲切。



“我相信!所以迪米特里也会明白。他一定会等待,无论等到何时,他都不会死去。他不会老。但是你,却会长大成人。”



“殡葬工”迪米特里,“灰头大汉”阿什,穿黑色披风的亲近死者的人。



等待着与强大的友理子再次相见!



等待着——他的黑特兰,悲运之王基利克作为“英雄”将要君临的、仇恨与恐惧的国度,等待着共同出征的时刻。



而且,已经不是“假冒辞典”的阿久一定也在那里!



友理子的掌心上,银色狼牙忽然闪光,仿佛映出友理子心灵的光芒。



“谢谢你!”友理子紧紧地握住了胸链。



“狼人”的标志——现在我手中!